作者：趙維揚
大帥走了。
大帥是一隻懶狗，平常牠最喜歡的，莫過於今天這種出太陽的日子了，可以一整天趴在同一個地方，只需要換幾個姿勢，讓肚皮跟背後都均勻的曬到太陽。不動、不出門、不見客、不主動吃飯，叫牠，牠也只會斜斜地撇一眼，好像在不耐煩地說：「沒事別找我！」一路懶到傍晚，牠心理意義上的主人出現（是鄰居黃媽媽，而不是那幫牠餵飯、洗澡、剪毛的我），牠才會翻身，爬起來，慢悠悠地跟那拄著拐杖的黃媽媽下田，趴在旁邊默默觀察有沒有蛇出沒。
老實說，多數時間牠就像是背景般的存在，除非牠心情特別好，不然其實一天中牠願意搭理我的時間並不多。所以理論上牠走之後的日子，應該要跟平常沒什麼不同。但，它就是不一樣了。
大帥剛走的那幾天，我每天都會不自主的早起，從牠常常趴著的花圃，走到牠習慣便便的草地，最後再回到牠等待禮儀師的台階上，一次一次地去回憶牠的曾經生活過的地方。長椅上那條卸下來的狗鍊、我還沒收起來的狗盆，樹影中不見的那雙眼睛。
處處細節都在提醒著：大帥不在了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我發現這個悼念好像也沒能持久，當我意識到這些行為消失的時候，既惶恐又揪心，好像隨著我再次回到正常生活，大帥也真正地消失了。難道在視野中消失之外，牠也要在我的腦袋中消失嗎？難道生命就是這樣微不足道嗎？難道我對大帥的思念就只有這樣嗎？
每每遇到這樣的疑問，都令我啞然，甚至在做事情時，思緒就會飄回這個問題上，變得在發呆。我的閱讀時間也經常是書打開著，視線卻飄向窗外牠曾趴著的小山坡，好像在時空的縫隙中，探索那缺少的身影。
有天，我隨著自己注意力亂飄，看著樹葉在地下的陰影、聞著土地在曝曬下散發的味道、聽著草叢中蟲類的低鳴以及小動物們穿梭其間的聲音。我突然想到：嘿！這不就是大帥的日常嗎？牠曾經也看過、聞過、聽過、感覺過這些！慢慢地，一股暖流在我心中升起，我突然感覺到一種連結，好像透過這樣的觀察，我比以前更靠近了大帥一些。於是，在讀書中發呆，花些時間看著、聞著、聽著，感覺著鄉下特有的味道，便成了我的新習慣。
或許就像是我讀諮商所時老師說過的：有記得就沒有分離。而現在，大帥正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被記著。
喔，對了！我想大帥會很高興知道，現在黃媽媽也並不孤單，小帥天天跟那拄著拐杖的黃媽媽下田，趴在旁邊默默觀察有沒有蛇出沒，並黏著鬼針草回家。
（本文同步刊登於《小小步 Start a little》粉絲專頁）
最初上傳時間：2021-07-20
最後更改時間：2021-07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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