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談如何陪伴傷慟!

作者:顧浩然


幾年前的開年第一天早晨,我就被一通電話吵醒,那通電話不是一般的祝賀,而是被告知,我的一位朋友,在從美國回台的飛機上,走了。

第二天,也就是元月二日,在平面媒體也看到了這則報導。

這位朋友才四十歲,好像是在更早前吧,因為發現乳房有個硬塊而接受診治,由於發現時間太晚,即使割除了乳房,再輔以化療,終究還是難敵頑劣癌細胞的侵襲。

開年伊始就面對好友的離世,終究是令人難過的事。特別是,當死去的是我們的親人、摯友或至愛時,那種刻骨的哀傷,沒有經歷過的人,終究是難以體會。

死亡,有時候是可預期的,就像我朋友的家人;有時候卻是不可預期的,例如台灣這幾個月發生的一些事件。

然而,失去所愛,畢竟是人生摯痛,有些當事人甚至會因此感到害怕,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太過思念,而再也無法回歸正常的生活作息;感情彌堅的另一半更可能會因為生活頓失重心,而對未來感到茫然…。

如何陪伴當事人走過悲傷、失落,的確不是件容易學習的功課。常常,我們的安慰是無助於倖存者或生者走過悲傷。

面對預期性的或非預期性的死亡或失落,其所引發的悲傷歷程是有所區別的。

針對生者的情緒反應,生死學大師伊莉莎白曾經以她的實務工作經驗,建構出人類悲傷的五階段理論,即否定、憤怒、討價還價、沮喪、接受,來描述許多人面對失落的反應。

伊麗莎白認為,悲傷者往往必須經由這幾個階段,才能慢慢釐清自己的感覺,然後繼續邁開步伐,走接下來的人生旅程。

然而我們要提醒的,這並不是說,當事人在每一個階段都只有一種情緒,而是很可能同時存在著所有情緒。只不過,在這過程中,他們被一種主要情緒所引導,而掩蓋了其它的情緒。

同時,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經歷所有的階段或順序發生;而各個階段也不必然是直線進行或依序發生。

儘管悲慟者會有其情緒的經驗,但是陪伴他們並不是所謂的專業工作者才能為之。

首先,我們該如何安慰一個毫無預警就失去所愛的人呢?

讓人毫無心理準備的死,常是最讓人無法理解的,就像北捷事件、高雄氣爆事件…等這類的意外,面對摯親、好友的不幸亡故,當事人所受到的衝擊及失落感,甚至可能會因此而遲遲無法走出強烈的否定心態。

面對這樣的傷慟,當事人可能需要談談自己但願來得及對剛過世的人說的話,這時候,我們可以鼓勵對方,談談這方面的事情,跟對方表達:「如果你想談,我很願意聽你說。」或者問問對方,對其他的家人說或寫出他們來不及表達的思緒,對他們是否會有幫助?

書寫,是個很好的方式。有人說,在孤單的世界裡,文字是很好的伴侶。我常會鼓勵個案寫信給已故親人,表達對他們的思念,因為書寫能夠傳達的心聲,往往是其它溝通方式所不及的,而且,它也有助於當事人完成未了的心事。

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,身邊的朋友親人可以做的,是協助倖存者探索發生過程的細節,雖然會很痛苦,但也真的必須要一一地去釐清,才能幫助倖存者走出創傷和失落。

處理親人的遺物也有助於倖存者接受親人離開的事實;或者選擇把整理出來的物品、衣服送給需要的人,讓親人遺愛人間。

另外,與其抗拒親人已經離世的事實,不如給生者一點時間為逝者哀悼。我們不妨選擇一個對倖存者及逝者生前感到有特別意義的日子,如受洗日、情人節、結婚紀念日、生日等,舉辦一個聚會,為已故親友禱告,點上一根蠟燭,這是表示親人仍然活在我們的心中。

紀念的儀式很重要,每個人在每次遇到悲傷或失落事件時,都該為自己保留悲傷的時間和空間。

就像北捷事件之後,有好多人都會到現場送上鮮花,憑弔逝者,儘管哀痛,但也慢慢幫助自己接受現實。

至於可預期的死亡,如長年的病痛、阿茲海默症…等,我們又該如何陪伴生者呢?

有些人長年臥床,為病魔折磨所苦。當他們死了之後,生者可能會說,「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受那麼多的苦了。」

我是個基督徒。基督教信仰常會用「苦難是化妝的祝福」、「上帝已息了他世上的勞苦重擔」來安慰生者。

但我必須說,我幾乎不用這樣的話來安慰喪親者。因為換做如果我是喪親者,我寧可那些來安慰我的人,可以讓我好好地抱著他們大哭。

其實,面對生者如此的反應,我們只要去接受他們的想法,並且告訴他們,即使如此,他們可能還是有些感受或回憶需要整理,就能給予對方幫助了。

另外,在死者生前,如果能徵得他們的同意,為他們寫訃聞、墓誌銘,或舉辦感恩聚會,也是我們可以為他們做的。

過去我曾經採訪過一則新聞,一位已經是癌末的病人,提前為自己舉行生前告別式,向所有他的親友們道謝、說再見。聽到病人如何面對死亡的心路歷程,我的心中不僅感到動容,更覺得它是對觀禮者最好的機會教育,因為生者用自己的生命,教導人們:死亡其實並不可怕。

而且,如果能夠在死者還活著的時候,寫下訃聞這個非常特別的訊息,有時反而就能讓朋友和家人的關係,在其死亡前就緊緊相繫。

總之,鼓勵生者選擇最適合他們自己的方式,來感念親人。重要的是,不要去忽略生者的傷慟心情,要允許他們悲傷。

不論是什麼樣的悲傷或失落經驗,它都是痛苦的,由於這種經驗是很個人的,所以我們無法去比較誰的經驗就一定比另個人的經驗要來得嚴重。因此,我們如果要陪伴他們,真的必須要有更多的體諒與包容,用上帝的愛來碰觸他們痛苦的身軀,呵護他們因為親人失喪的脆弱心靈。

在此,謹引用伊莉莎白在其《悲傷的恩典》(摘自《當綠葉緩緩落下》, 張老師出版社)一文中的省思與弟兄姊妹分享:

「我們為什麼要悲傷?理由有二。第一,好好悲傷才能好好活下去。最重要的是第二點,悲傷是心理、感情與靈魂的治療過程,最後將引領你找回完整的感覺。 

問題不在於你是否要悲傷,而是你何時要悲傷,如果你沒有好好面對悲傷,永遠覺得有樁未了的心事。」

只有接納、並承認自己的悲傷,那份心中的脆弱,才可能不再費心去抗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失落與創傷。

悲傷本身,永遠有其治癒的力量。但是,沒有被妥善照顧與安慰的悲傷,卻不會因時間一久就被當事人遺忘。如果我們不能用自己的愛去承受失喪者的悲傷,去感同身受他們的痛苦,容許他們難過、掉淚、甚至暫時的自我封閉,則我們所有的安慰,都將如聖經所說的,只是個會鳴的鑼、會響的鈸一般,只讓當事人覺得是噪音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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