烙印

作者:顧浩然


小學五年級時,因為剛分班,在第一天上課的時候,老師們要每個人都自我介紹。結果當我介紹完自己後,老師說了一句:「顧浩然,你怎麼講話大舌頭,而且捲舌音很重…」。

國中時,我的導師是教數學的,因為念升學班,那個年代,聯考至上,所以一切的課程都以英、數、理化為重點,甚至連音樂課、美術課,都可能被用來上重點課目。

有一回,我在《公民與道德》的課堂上,問了一個問題:「老師,為什麼我們的指甲會有白色的?」

結果,沒想到,隔沒幾天,在數學課上,導師就把我叫了起來,告誡我:「顧浩然,問題不要亂問,要問跟升學有關的…」。

不管兩位老師是不是有意的?但他們對我說的這兩句話,卻已在我當時的小小心靈裡深深地烙下了印記。

在成長的經驗過程中,我變得很害怕在公眾場合說話;在課堂上,我很害怕被老師點名站起來講話;每次在台下只要想到待會兒要舉手講話時,心就不自覺地蹦蹦跳…。

我就在想,每個人生命成長的過程中,應該也有類似的經驗,而這些讓我們感到被評價、被比較,甚至被恥笑的記憶,往往也常是來自於我們看重的長輩,或視為是權威人物的人,例如父母親、例如老師、職場的上司…,他們有意或無意的話語或表情。

而這些話語或表情,或也像我的經驗一樣,可能已在我們的內心裡烙下了印記。

慘的是,這些印記,往往讓我們不知不覺地變得更自卑、變得更沒有自信、變得有如驚弓之鳥般地敏感於他人對我們的任何回應。

甚至於對方的一句勸誡、一段叮嚀、一個提醒…,都因此而可能被我們解讀成:「他/她是不是瞧不起我」?「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」…?

然後,我們對這些表情、話語的解讀,又繼續連結了過去不愉快的烙印,並因此在自己的內心產生了許多的情緒與感受:生氣、受傷、羞愧…,於是,針對這些情緒,我們繼續有了自己的反應:可能因此怒嗆對方、可能因此感到難過,乾脆躲起來自舔傷口…。

看到沒?這是一個週而復始,不斷重現的負向循環!

慘得是,我們過去的烙印,常會被我們帶到自己這一路成長過程中所面對的人際關係裡,包括家人或親子、伴侶的親密關係、包括朋友之間的友誼…。

我後來戲稱,這些烙印,就像「背後靈」,一直跟著我們,陰魂不散。

有一回,我聽一位心裡很敬重的老師的上課,這位老師在助人領域裡,一直都是被學生所喜愛的。

這位老師上課給我的感覺,就是他略帶口吃的表達。

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:哇嗚,口吃,原來一點也不影響這位老師想要傳遞的理念,和想要教導學生的專業經驗與知識。

原來,口吃,也可以成為一個特色!

回到先前所說的負向循環。

我們如果想要打破這樣的負向循環,我想,最先要做的,就是當我們感覺到被評價、被比較時,問自己:「是什麼原因讓我們有這些感覺?是和我說話的這個當事人,還是過去那些評價我的人?」

試著提醒自己,也許不是對方讓我們感到受傷或難過,或許是,過去的那些烙印讓我們難過,過去的烙印,被我們帶到此時此地。

所以,我們可以試著去跟對方核對他說的話語或表情。

澄清與核對,我覺得在人際關係的互動是重要的。因為很多的誤會,往往是因為我們帶著過去的經驗,解讀對方的話語與表情。

有一對夫妻,他們在同一間公司任職,先生就常抱怨,太太總是在否定他的想法,讓他感覺一直在被扯後腿;而太太則覺得委屈,認為自己根本沒有。

有一回,我就問先生:當太太表達她的想法時,他會想到什麼?「在我的成長過程中,我父親總是會指責我,覺得我不夠努力…」,先生說。

他的父親,從小在孩子身上的數落,已經深深地烙下了孩子「我是個失敗者」的印記。

但這個印記,對現在的他是不公平的,因為現在的他,已是位公司負責人,在業界也小有名氣,有他的專業能力。

但他,依舊難以消除身上,父親加諸在他身上的烙印。

也許有人會問:老師,烙印,可能清除嗎?

我就想到「刺青」。

刺青,現在已可用雷射去除,但刺青,也可以是藝術。

那麼,烙印,是不是也可以去除呢?

現在,我每次只要有演講的機會,一開頭都會分享自己被笑大舌頭的經驗,也很坦誠地跟聽眾說,我從小就怕站在講台上演講。

每次這麼說完之後,我就可以開始分享想要談的內容了。

沒錯,我在做一件事,就是「自我接納」。

長那麼大了,我已經不想再去上什麼正音班,去糾正自己的捲舌音了,我選擇接受自己的限制,因為我知道自己無法左右別人怎麼想我,或怎麼看我?

我能做的就是,努力地對自己真誠、真實,也對別人真實、真誠,並且,常給自己一份溫暖與愛,期許自我,但不批判自我。

我透過這樣的方式,讓自己慢慢地去撫平生命中的許多烙印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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